當太陽升起的霎那,那是另一個,希望

  

 

  有熙出事了!

  朱凕天這天中午請了假本來想去公寓找有熙,想帶她出去走走,對肚子裡的孩子也比較好,他都認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有熙過一陣子就會忘記這場無聊的小孩子戀愛遊戲,只要給她時間,他相信接下來就是忙碌的婚禮了。

  可是,當他走進客廳時,他一時找不到有熙的人,當他發現原本是唐宇誠的房間門是上鎖時,他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壟罩他全身,他用力撞門而入,卻看見有熙安靜無聲的睡在床上,動也不動,怎麼叫都叫不醒。

  救護車尖銳的響聲一下子就來了,朱朱和LINA一接到通知馬上趕到台大醫院的急診室。

  有熙送進急診室後,下體卻大量出血,血流太急速,所以馬上送進手術室進行急救。

  兩個小時後,從急診室的手術室內將她推出臨時病床,有熙插著胃管和鼻管,還在進行洗胃的動作,稚氣甜美的臉孔插滿了管子,一往活潑的個性,如今卻像死去的軀體,這個樣子實在怵目驚心。

  『胚胎才形成一個月,所以並不是很穩定,我們已經盡量急救肚子裡的小孩,不過我們很抱歉,孩子還是保不住。』穿著白袍的醫生在一旁解釋著。

  朱凕天晴天霹靂的看著醫生,他頹然的趴在牆邊,滿臉懊悔。

  『剩下的就是洗胃,她吞下一整瓶安眠藥的數量,洗胃的時間會比較久,不過好險發現得早時間來的及搶救,所以洗完胃隔天應該就會醒了,其餘的不用擔心。』  

  『為什麼她會想不開,她怎麼那麼傻,有什麼事情是需要用結束生命做了斷的?』朱朱摀著臉哭泣。

  『病患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盡量讓她待在輕鬆的環境,別讓她再受到刺激,她這種狀況有可能會再重複發生同樣的事,一般真的想自殺的病患,通常都是很冷靜而且毫無預警的,請你們要多加注意小心。』醫生認真提醒著。

  躺在病床上個性倔強的有熙,一向是公認最堅強的小女人,總是滿心歡喜的笑著,大辣辣的活著,任何事都打不倒她,可是,對唐宇誠的愛卻讓她脆弱,讓她失去活下去的動力,這種結果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結局。

  朱凕天痛苦的坐在地上,失去孩子的痛和抓不住有熙的愛讓他頓時清醒,他做錯了,他真的錯了,是他害有熙一步一步走向無淵的谷底,他後悔了,卻無法彌補這一切已經發生的事情。

  原來,當一個人真的不愛時,無論做什麼事情都無法再挽回。

  已經破碎的杯子,就算強行將它黏起來,也只是一個形體而已,總有一天它還是會毀掉。

  『哥,雖然我說過我不喜歡唐宇誠這個人,那只是因為我以為他對有熙只是玩玩並不是認真的,但是,我們都錯了,我們都忘了一件事,就算想起來我們也做不到,因為我們根本不會想起來這道理。』朱朱眼中慚愧的著朱凕天。

  朱凕天抬頭望著他妹妹,什麼事情是他們忘記而不會再想起的道理?

  『別忘了,小孩子做任何事情一向都比大人還認真,而且比大人更真實,他們的心比大人都來的乾淨純粹。』朱朱自己也是到最後才明白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妳的意思是說,是我們這些污穢的大人把唐宇誠逼走的,他們倆人是如此的認真對待所有事,而我們什麼都不見?是這樣嗎?』LINA蹙眉不解的疑惑著。

  『或許吧,我們的內心的確是這麼想沒錯,我們一直否定唐宇誠的存在又認為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小孩子不是嗎?有時候從唐宇誠的眼睛裡我會看見他的認真,可是我都故意看不見,只因為我希望有熙可以和哥哥在一起,我們大家…從沒給他機會不是嗎?』朱朱幽然的看著朱凕天,又繼續說:『哥,你做錯了,你不應該這樣用盡方法來奪回有熙的感情,你應該讓有熙有所選擇,你把唐宇誠逼開了,我們又該如何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這樣有熙所做的一切算什麼?』

  一切都來不及了,有熙倒了,唐宇誠走了,接下來的日子,又該如何面對?

  誰也不知道。

 

  朱朱將醫生的話聽進耳裡,所以當有熙出院時,她乾脆先讓有熙住進她的套房,每天陪著她,盯著她,就怕她有任何想不開的念頭。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春天花語滿天飄過,有熙一天說不到幾句話,早上太陽尚未甦醒時她會趴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天空,直到太陽升起後,她又會緩緩閉上眼,漸漸沉睡,下午她偶而會吃些東西,但是又會沉沉睡去,睡夢中的她,究竟看到什麼?

  春天走了,炎熱的夏日來到,朱朱每天忙進忙出,有熙依舊是待在窗邊吹著夏日風,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她的靈魂也隨著唐宇誠一起走了。

  所有人隻字不提過去的事,就當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唐宇誠這個人存在過,他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朱凕天曾經為了要彌補過錯,他借給有熙一筆錢幫她還清部分貸款,也想盡辦法去查唐宇誠的下落,可是,台大醫學院並沒有唐宇誠這個學生,誰也不曾再聽見他的消息。

  一天下班後,朱朱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家,有熙還是待在她專屬的位置上,靜靜的看著夜空,只是今天的她居然在哼著歌。

  朱朱感到很驚訝,這是一連五個月後有熙終於有了反應,她一直以為,有熙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忘了這一切。

  『朱朱,今天店裡很忙嗎?』她的頭並沒有轉過來面對朱朱,只是淡淡的說出口。

  朱朱先是一愣,然後她欣慰的說:『當然忙呀,夏天嘛!進貨一向都很多,妳又不是不知道。』

  後來,有熙沉默著,朱朱一同坐在她身邊,跟她一起望著眼前什麼都沒有的天空。

  『我終於知道,當太陽升起的霎那,他看見了什麼。』

  朱朱不理解這詞面的意義,不過她聽著。

  『是希望,他一直都在等待希望出現。』她淺淺的笑著。

  『希望?妳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嗎?』朱朱拿了件小毯子蓋在她身上。

  『我很愛唐宇誠,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是我第一次用盡力氣去感受的人,我到最後才明白,這才是我要的愛,因為他的出現,我才明白我內心原來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他。』她冉冉落下一滴淚。

  『有熙,如果想起來難過就別說他的事了。』朱朱擔心她的反應。

  有熙說話時身體都沒有動過,彷彿在沉靜在回憶裡,眼淚用著很慢的速度緩緩滴下,時間沉靜了許久,然後有熙勾出久違的微笑。

  她坐起身子清了清喉嚨,彷彿領悟了什麼事情,她平穩地說著:『我會找到他的,不管多久,我都一定要找到他。』

  有這般結論讓朱朱愣了眼,一句話卡在喉嚨都拼不出聲音。

  『店裡還有缺人嗎?我必須要工作呢!』她轉頭對著朱朱笑著。

  朱朱一臉受不了的笑著,她實在是受不了韓有熙這瘋狂的小腦袋,像個玻璃娃娃一樣沉靜了五個月,現在忽然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工作做,怎麼都沒先道謝呢!

  『真受不了妳,當然有呀,缺妳一個都不行。』朱朱給她一句確定。

  她站起身,用著篤定的口氣對天空發誓:『唐宇誠,你給我等著,我韓有熙一定會找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抓出來。』

  她信誓旦旦地發誓,在這片天空下,她一定會找到他,無論用什麼方式,她一定要當面對他說:我愛你。

  『朱朱,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

  朱朱心情有些許激動,算了,有熙可以振作起來,那無非是最安慰得事情了,她要怎麼決定都讓她去做吧,不會再有人去阻止她了。

三年後…

  美國哈佛大學裡的所有學生就算不是最聰明,也是最頂尖。

  所有的學生無時無刻都保持在最佳狀態,深怕一個不小心,位置就被下一個人給佔據了,進來的人不容易,出去更是比登天還難,除了努力還是努力,外加一點天生的聰穎是絕對少不了的。

  圖書館內,一個男孩帶著金框眼鏡,右手邊的堆積的書本比他的頭還高,默默地反覆將所有他眼睛看得到的東西全都擠進他腦袋裡。

  他就像個高級進階版的記憶體主機,擁有龐大的記憶體空間容量,不斷的複製、吸收,然後在腦內完成新的程式,重組之後釋放出新的智慧,而且二十四小時不關機。

  男孩的成績一直都很高,不過每當成績放單時,他總是嫌不夠,還太慢,腳步必須要再快一點,只有成績好沒用,真實戰場最重要,光看書本沒有用,他還要實際碰、實際看、實際了解,所有人都看的出來,他很拼也很急。

  他的休息時間就是睡覺時間,其餘的,他一直都埋沒在書本裡、教授身邊,還有圖書館。

  『Hi,Tang休息了啦,你已經坐在椅子上四個小時了。』

  『嗯,等一下,在等一下就好。』他頭也不抬的回答。

  他同系的同學實在受不了,怎麼有人會像他一樣,簡直是個機器人,只對跳級和醫學有興趣,其餘的什麼都不管,課外活動一直都沒興趣參加。

  他是三年前考進來的台灣籍學生,高分入校的學生一向都是沒甚麼好注意的事情,一年總是有好幾個,很正常,一開始大家也都對他沒興趣,反正這種人整個哈佛大學就有上千個,多他一個也不稀奇。

  他進入哈佛第三個月,他便直接越級高升一個學級,後來大家就發現,這默默無聞的台灣男孩居然把一年的學業用三個月的時間解決,一共要讀四年的醫學院,他花了兩年半得時間快速將它帶過。

  其實,在這所大學裡多的是智商太高導致行為怪異無解的高材生,所以男孩的舉動也算正常,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只是他的速度倒是令大家匪夷所思,他是機器人嗎?這樣拼怎麼都不累?

  他的動作很快,交出的報告很犀利,眼光很準確,做事不拖泥帶水,雖然他不是甚麼特別的學生,不過他很認真很努力,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急什麼。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還不夠!』

  他拔下眼鏡揉了揉眼,大量閱讀讓他眼睛很疲倦,他將頭靠在椅背上稍微休息一下,他吐了一口氣,心想:實在太慢了。

  兩年半前,他用半年的時間將過去荒廢兩年的學業一次補進,考了托福,參加哈佛入學申請考試順利進入這如戰場般無情的學校,離開她一共三年了,快結束了,一切都快結束了,接下來才是重點。

  『Tang,你申請的醫院下來了。』一名金髮女性將書面報告放在他面前。

  他接過書面報告,翻閱了一下,他蹙著眉,上頭寫著:紐約市醫院-急診室八個月,台灣大學醫學院附設學院-急診室三個月。

  『就這樣?才三個月?』

  在醫學院的最後一年,每個學生都要申請醫院去當幾個月的intern,也就是實習醫生,滿期後就回學校,然後成績發下,就結束漫長的求學生涯。

  他特地申請了台灣的醫院,原本以為行不通,結果還是通過申請了。

  『算了,有三個月就不錯了。』他拿起一旁的手機撥了通越洋電話。

  (喂?)一道沉聲有威嚴的應答。

  『我看到一個案例指出,利用電腦斷層定位,作頸椎神經根的「脈動式的射頻電磁波」治療,時間約半小時,治療後疼痛立即消失,但為何一年後他的疼痛又復發,再追蹤下完全找不到復發的跡象?這事怎麼一回事?是不是案例外的特殊案例。』他沒頭沒尾地劈頭就是一句話。

  唐聖斌在電話頭無言,他兒子總是會突然打電話來,連一句基本問候都沒有,然後沒頭沒尾的就是問一大堆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臨床病歷。

  三年前,他突然拿著行李箱回家,開門劈頭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去念哈佛,你幫我出錢,我等成功了我再把錢還你。』

  一回家的兒子首先先發表了他的任性,然後又數落了他一番,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好好對待身邊的女人。

  他當初只能啞口無言,他兒子一條神經線直通腸子,要他想通事情,還是要靠他自己,誰都說不動他,如今他又回來了,想必是有什麼人想保護的吧。

  劉芊雅很感激他沒將所有事情都紕漏出來,當晚,唐宇誠私下對她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石沉大海,誰都不要再提起,為了你肚子的孩子也為了大家好,我會把妳當作阿姨來看待,就這樣相處吧。』

  這三年來,唐聖彬雖然有些疑惑當年兒子離家的真正原因,不過既然回來了,過去的事情也就讓它過去,他也漸漸習慣了唐宇誠對他說話的口氣總是不禮貌,不過他和兒子之間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有這種進展他也很訝異,而且很欣慰。

  (你這臭小子,每次打電來就是問這些悶得要死的話嗎?嫌我每天說的不夠多嗎?)

  『不然呢?你還有什麼功能?你除了這點厲害外,還有甚麼事情是你可以請教我的?』唐宇誠嘴巴犀利不饒人,他一向都是這樣跟父親說話的。

  (你這小子…存心氣死我嗎?)

  『你不會死的,臨床證實狐狸都活比較久,所以你這隻老狐狸放心好了。』他勾起大大的微笑,臉上充滿自信。

  (哪一國得臨床證實?我就沒聽過。)唐聖斌在那頭氣炸了。

  他兒子的嘴巴就是不饒人,個性其實一點都不好,不過,他以他為傲,自從他開始打電話和他討論醫學上的事情時,他就發現他兒子真的天資聰穎,舉一反三的反應他用得恰到好處,就像當年年輕的他一樣。

  『爸,我十個月後就回台灣了。』他終於說出這通電話的重點。

  (實習嗎?那就好好做。)

  『廢話,我要掛了,掰。』

  (喂…喂?)唐聖斌盯著電話,滿腦子都想不透,他兒子到底打來做什麼?

  唐宇誠咧著嘴笑著,手指又撥了另一通電話,那頭響了幾聲,終於有人接起。

  (喂?)

  『嗨,她今天好嗎?』他站身走向圖書室前的落地窗,看著眼前的校園風景。

  (很好,好的不得了,她現在吵著說要買車。)SISI服飾店的老闆娘──意玲接起電話後馬上走出店外。

  『買車?她的個性不適合開車吧,叫她別買了。』他的眼神充滿著眷戀。

  (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這三年來她一直拼命的在找你,為什麼不肯透漏一點消息讓她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

  『還不是時候,現在的我還不行。』

  (她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是如何,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

  『我在乎,只是這樣的我還不能給她什麼,很多事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三年前去美國之前,他拜託劉芊雅幫他連絡意玲,他知道直接找上意玲是最安全的,因為他可以很隱密的知道有關有熙的所有消息,他每隔一星期就會打一通電話,所以大致上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有熙自殺的事情讓他心如刀割,痛苦到泣不成聲,好幾次夜不成眠,反反覆覆抱頭壓抑著想衝回台灣的衝動,但是有熙的悲痛是他一定要成功的動力,他忍耐一切思念,他知道有熙身邊一直都有疼惜她的人,所以他可以放心將有熙交給他們,她一定會振作起來。

  他不會有熙的痛苦化為烏有,他會負起所有責任,只要有熙還肯愛他,要他爬多高的位置,他都辦的到,只是這條路不好走,要給他時間。

  (你真固執,何必執著在這點呢?)

  『我要掛了,有熙就拜託妳們了。』他匆匆掛了電話,不願多說。

  他隻手撐住落地窗的玻璃上,外頭艷陽高照,美麗廣大的校園裡,綠油油的草地,這麼美麗的風景,真希望有熙也能看的見。

  『韓有熙,再等我一下子,再一下就好了,我就快要回去了。』他傲然的看著眼前,眼裡全是野心勃勃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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