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沒有屬名的包裹14-2
我作了個夢。
在夢裡,我見到你了,好久不見。
後來,你走了,我好困惑你都不說話,從遠方走來另一個人,修長的身高,映出了長長的身影,無比溫柔的淺笑,仰起磁性的嗓音叫喚著我…
我醒了。
我眨眨沉重的眼瞼,屋內昏暗色調,只有頭上一盞黃燈微亮著,陌生的景色,刺鼻的消毒水,安靜,無聲。
我扭動脖子,看見姚嘉祥趴在床邊沉睡著,這樣子的姿勢睡覺不會痠了背嗎?
我闔上眼又緩緩張開,抬起左手,我的皮膚連接著一條透明細管子,順著管子我往上看,看見了點滴,我是在醫院裡嗎?
可能是我動了,所以他醒了。
他睏眼迷濛,伸手抹醒臉,抬頭看著點滴又挪下停在我臉上,用著跟剛才在夢裡一樣的淺笑,對我低語:『感覺好點了嗎?』
我疑惑眨眼,卻無法再張開眼瞼,我很想張開眼睛,眼皮沒有力氣,睡意又找上我。
在沉入前,大手溫暖地撫住我的額頭輕順地滑下我的臉頰,很安心,我,又要睡了。
夢境來來去去,我開始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我聽見了薇菈的聲音和姚嘉祥的嗓音重疊,我想說話,掙開了眼,看見他們在床邊講話,很小聲。
『昨天半夜她應該是做了惡夢,大吼大叫好幾次,也斷斷續續醒來好幾次,時間都不超過一分鐘,醫生說可能是鎮定劑量的關係,所以才會昏睡。』
『她兩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撐得了嗎?』
『有打營養針,護士說應該沒問題。』他的聲音很疲倦。
『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下,你這三天沒怎麼睡到,別連你都倒下了。』薇菈擔心的眼神挪移到床上,驚訝地說:『醒了。』
他轉身坐入一旁的椅子上,擔憂地摸著我的臉,什麼都不說。
我輕吐一口氣,扯著嘴角說:『肚子好餓。』
姚嘉祥的臉像是從哪裡解放了,突然壓下身把我的頭緊攬住,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在顫抖,不說話,有一滴水滑到我的臉頰上,我沾到了一抹濕。
『嘉祥?』我細語叫著,他都沒反應,薇菈轉過身走出床邊,掩面離開。
『她怎麼走了?我肚子好餓…』我連說話的力氣都很微弱。
他掩頭側過,用手抹了臉,我聽見微微地擤鼻聲,我伸出手想碰他,他卻反握住我的手,緊緊地,貼在他的臉上。
語出哽咽地苦澀,眼神透出黯茫疲氣,一臉倦容,連下巴的鬍渣都跑出來了,好疲憊的模樣。
『我夢見你了,好多好多的你。』
他磨蹭著我的手心,落個吻,啞聲地說:『要吃什麼,我去買。』
薇菈從布簾後方探出頭搶話道:『我去買我去買,我要順便打電話給曜中和小野說她醒了。』
說完後,她立即離開了房間,我懶懶地打了哈欠,將頭埋在他手邊,怎麼,我的記憶斷斷續續,有點連接不起來,像是火車快速通過的草原,一瞬間的影像模糊不清,連映像都沒有。
『現在感覺怎麼樣?』他問。
『嗯…..覺得睡好久。』哈欠使我落水滴,他用著姆指腹替我擦拭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悲傷,是我受傷了嗎?
我不想去問我為什麼會躺在這裡,意識使我撥離了想法,只想躺在他懷裡,穩穩地,別去聽,別去問,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他離開了座椅,拿出了臉盆,裡頭的熱水氣氤氳飄緩在空中,他扭著毛巾擦拭著我的臉,我的手,我的身體。
『呵呵,好癢。』我羞然地笑著。
後來,薇菈跟曜中同時出現在房間裡,丹尼爾也來了,好多食物在桌面上,大家嘻笑聊著天,小野好誇張,抱著我猛哭,我都不懂幹嘛這樣。
當我吃過飯後,護士拿了塑膠小杯遞給我,我吞下藥丸後覺得頭輕飄飄。
打了哈欠,我悠悠地問:吃這個藥好想睡覺。
大家呀,對於我說出這句話,似乎都吃到黃蓮,疊滿萬分苦澀的表情,之後沒人開口解釋有關我為何要躺在病房裡,我為何吃了藥後就會睡著,更沒人告訴我───
怎麼,姚嘉祥在我吃飽後,就沉睡到不省人事了呢?
天空很亮白,可是卻下著綿綿雨絲,我無聊地轉著眼珠子,他在一旁沉睡,我玩著手指頭,無聊。
護士有時候會來看我一下,不過大致上都是量量血壓,調調點滴,對我微笑。
在無聊時,我會搜尋一下空空的記憶體,好像被按了Delete,都清除得一乾二淨,連個影子都想不起來。
我開始覺得奇怪,已經天亮了,姚嘉祥不用去上班嗎?
他身上穿著白色POLO衫,整套的黑色運動服,一副不用準備去上班的模樣,頭髮還凌亂著。
我輕咬著指甲,一直盯著他那倦氣的睡容,連緊閉眼瞼都顯得疲累。
我想,我必須要叫他起床上班了,他一定又是想賴床。
『起床了…』我細聲喚著。
毫無動靜。
『嘉祥…起床…』
他突然快速爬起,衝向床邊,嚇了我一跳。
『怎麼了嗎?又做噩夢了?』他擔慌著。
我微訝地搖頭,手指搓著他的臉說:『你該去上班了,還睡。』
他愣了幾秒,隨後仰起笑,不語地替我拉緊棉被,後問:『肚子餓了嗎?』看了看外頭的天氣,灑落的態度。
『從這裡到你家有段距離吧,你不回去換衣服嗎?』我想坐起身,扭動著身軀。
他按下按鈕,我背後的床緩升起一段傾斜高度,『不用,醫生說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我們一起回家。』
我好訝異,『你不用上班嗎?』
『嗯,我休假。』他閃過眼神,替我檢查腳底上的紗布。
我大吃一驚地輕呼:『放假~?』
他低笑,很溫柔地笑著。
不過,我馬上就嘆氣,『難得你休假,我居然躺在醫院裡浪費了。』
『我們下午就可以回去了,回家後我們就計劃一下要去哪玩。』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我居然可以從他口中聽見「出去玩」這三個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
薇菈很早就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包裹交給姚嘉祥,他們走出病房,似乎不讓我聽他們講話的內容。
今天是星期幾呢?
我單手伸懶腰,拉了拉點滴管子,滿腦子開始想著要去哪玩,我漾著開心的笑容。
姚嘉祥跟薇菈一起走回病房,輕鬆的表情有說有笑,眼角我看見他偷偷地把包裹收在紙袋裡,有點神祕。
『妳終於可以出院了。』薇菈說著,將手上的塑膠袋放在一旁。
『對呀,躺在這裡我背好酸,好想回家洗澡。』
他找著小刀從塑膠袋裡拿出蘋果,坐在我旁邊開始削著,他遞上一塊,我吞下一口,後來,有人敲門。
走進來四個人,我沒見過,三個男人,一個女人,那女人的眼神似乎在生氣。
『你們來幹嗎?都不用上班嗎?』姚嘉祥沉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才對,你走了這個TEAM怎麼辦?客戶怎麼辦?大家都還在等你的交代指示,你就這樣拋下?』女人氣沖沖的。
『你們通通給我回去上班,沒事別來找我。』他斂下表情,又遞上一塊蘋口。
在我吞下時,順遂問了:『你同事呀?』
『嗯。』他低著頭切下一塊,頓時訝然的抬頭看著我,『妳剛問我什麼?』
我疑惑地重複:『他們是你同事嗎?』
他扭過脖子看著薇菈又回頭,放下手上的蘋果和刀子,一臉茫然。
驀地,他仰起嚴肅凝重的臉,對薇菈說:『妳幫我顧曉楓一下。』語畢,他拉著同事走出病房。
『他們怎麼了嗎?』我疑惑滿點。
薇菈想是在刺探著什麼,小心地問:『妳真的不認識他們嗎?』
我確定地點頭,『嘉祥的同事我都還沒見過。』我伸長手拿了削一半的蘋果,自己切來吃。
不過,剛剛那個女人說的話我很在意,而且她的眼神…我也很介意。
薇菈的表情充滿著複雜,蹙眉說要去廁所,我想起剛才那個神祕包裹,因為好奇心作祟,所以下床偷偷把它拿出來。
小件包裹,上頭寫著我的名字,卻是寄到丹尼爾的酒吧地址,沒有屬名是誰寄的,我困惑為什麼是寄給我的卻不拿給我?我蹙眉將牛皮紙拆開。
一本日記本,裡頭寫著像英文字體的文字,我看不懂,還有一把不屬於台灣標準設計的鑰匙,金銅色長把柄的鑰匙。
『這是什麼?』我仰靠在床背上疑慮滿腹。
手指摸過一排排的秀娟的書寫體,驀然覺得有股懷念,漾著泛舊的滋味。
這是誰寫的呢?
為什麼要寄給我?
醫生進來了,我聽見他在責備姚嘉祥,『不是告知過別讓太多家屬朋友來嗎?』
『對不起,我馬上叫他們走。』
我伸長脖子探頭,看見醫生走來,薇菈也恰巧步出廁所,見到我手中被打開的包裹,垮了臉。
『曉楓,今天感覺怎麼樣?』醫生慈祥地問。
我勾著大微笑點頭,『覺得睡好飽,今天可以出院了吧。』
『我再檢查一下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他拿出手電筒掙大我的眼照射著。
姚嘉祥關上門邁進床邊時,刷白了臉色,我偷窺著他們的驚恐表情,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一時之間說不上來。
『姚先生,你太太應該沒問題了,我開些藥,晚上睡前吃就可以了,按照我之前說的,避免刺激性的話題跟環境,一定要讓她無時無刻都放輕鬆,過些日子應該就會恢復一般生活了。』
你太太?
『嗯,我知道了。』
我揚眉驚訝,看醫生要走了,我趕緊問:『醫生,那個感冒藥可以不要開吃了就想睡的那種嗎?我不喜歡昏昏沉沉的感覺。』
『感冒藥?』醫生反問,回頭看了一眼姚嘉祥。
『是呀,前兩天的藥我吞完後就一直睡,這樣睡我好累。』
姚嘉祥的表情拉垮了,慢步到我身邊,瞥了眼我手上的日記本,仰起擔憂的語氣問:『妳…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才正想問你,這是誰寄的?裡頭寫的我都看不懂。』我笑著翻閱日記本。
他眉頭蹙的緊,再問:『妳是不是…忘了什麼?妳知道妳為什麼會住院嗎?』
『我忘了什麼?沒有呀,我不是因為感冒所以才住院的嗎?』
大雨特報,還沒離去,全台壟罩在一片烏雲,陰沉沉的天空,斗大雨滴不停的下,濕了大家的眼睛,也冷的大家的心扉,潮濕不斷的角落,是誰躲在那裏呢?
如果,
有一種橡皮擦是專門消除記憶,
那回憶這種東西,就會隨著橡皮屑捲成一條一條,
將記憶捲進皮屑裡,
然後吹一口氣,就消失不見了。
那,
那個橡皮擦的名字一定叫做失憶橡皮擦,
它一定是專門治癒傷痛和恐懼最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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