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PS:謝謝,我的愛2》
總覺得,姚嘉祥有時候會沉入思緒中。
前兩天,我問他:『那天我們不是要去丹尼爾那吃晚餐嗎?怎麼後來在家睡了?』
我捕抓到他的表情,是哀傷。
我想橡皮擦的功能發揮的很徹底,在這樣下去,我會不會忘了自己?
這天早上,我們回到我的公寓,徒然覺得懷念,是什麼?
我將窗戶通通打開,通風一下,悶濕的氣味凝重,探出窗外,街上人群熱鬧,車輛聲來回不斷,我對著冷空氣直想:我不知道這個城市究竟是吸引我哪裡,現在居然愛上了。
是因為這個城市有他在的關係嗎?
一雙手,從背後攬腰抱上,直問:『不整理嗎?等一下還要去抱狗。』
『啊…狗。』
我很猶豫,我到剛剛才知道他之前說要送我的那隻狗居然是隻愛爾蘭紅毛雪達犬,想到它的體積就嘆氣。
我的極限是雪納瑞犬,而不是雪達犬,體積身高差了整整一倍半。
『它會不會很活潑呀?』其實我是怕拉不動。
『散步時我會帶它去,妳別擔心了。』他竊笑,一付「我早就料到」的表情取笑我當初不問清楚就答應。
『我以為你知道我這種身高怎麼可能養大狗,你擺明是故意的,狗根本是你想養吧?。』
他低笑轉身,坐在沙發上拿出香菸找尋著東西。
我循著記憶空了腳步,喃著:『之前有菸灰缸在桌上嗎?我放去哪了?』
他掏出菸點燃,緩慢地仰靠在沙發上,認真凝視著我,很沉的視線。
『幹嘛這樣看我?』我納悶地打開每個抽屜找尋,怎麼就是記不得。
『曉楓…』
『嗯?』
『妳有想過要把公寓退租嗎?』
這提議,讓我猶豫。
為什麼?
我嘟著嘴側想,『不知道耶,你覺的要退租嗎?』
他沉默半响,緩緩說:『暫時先不要好了。』
我找不到菸灰缸只好拿紙杯代替。雲煙吐霧之際,他沉著雙眼陷在思緒複雜,是怎麼了嗎?
我拉開他夾著菸蒂的手,坐入他的大腿上,手勾他的脖間認真看著他。
『有時候會覺得你有心事。』
『有嗎?』
我點了頭,他卻笑了,輕啄我的唇,說:『不去整理?』
又被他輕易閃過話題,我嘟嚷著嘴,轉身入房間,打開衣櫃,裡頭的衣服變少了,我丟幾件要換穿的衣服在床上,腦子開始考慮他的提議。
的確,像我們這樣老是來來去去也挺麻煩,況且現在住公寓的時間變得很少,我的私人物品大致上在我住院時他都已經幫我搬去他家放,漸漸空卻的屋子,已冷清。
我拉開抽屜,拿出他在去年耶誕節送的項鍊朝著鏡子戴上,小蠶豆。
我還沒問他怎麼會買小蠶豆給我。
徒地,我想起了那個包裹,出院後姚嘉祥就把它收走了,我總是找不到,原本想問薇菈知不知道包裹的事。
我走出房間打算問他,卻不見蹤影,眼落儲藏室的門半掩,我悄悄走過去,透過門縫,正瞧他站在裡頭動也不動。
他在看什麼?
『嘉祥….你在那做什麼?』
他身一震,快速將手上的布料快扯蓋住某些東西,我走了進去,他卻快步將我擋住。
『那是什麼?我放了什麼東西在那嗎?』我伸長脖子窺探著。
他卻把我的臉拉回來,身體頻頻擋住我的視線,『沒什麼,妳都整理好了嗎?』
他的語氣明顯有浮動,這倒是仰起我的好奇心,『什麼東西呀?』
『老鼠!有隻…大老鼠在那,別看了…』他把我翻過身直推我出儲藏室。
我白了臉色,『怎麼會有老鼠,死了嗎?快把它抓起來。』
他沒回答我。
回來公寓,他變的好奇怪,雖然本來就話就不多,可是更沉默了。
總是盯著幾個方向陷在自己的思緒裡,好像很悲傷、很掙扎。
我回房間將行李拖出來,他突然緊緊抱住我的腰際,將我壓在牆邊,低頭無預警地覆蓋我的唇。
寵溺,痛苦,溫柔,不捨。
他的吻代表好多意思,我沉溺在他的親吻中,雖然不懂他的壓抑掙扎在哪,可是我很享受被他寵愛的每一秒鐘。
叮咚──
溺吻中,響起了門鈴聲,我找空隙離開了他的唇,疑惑這時間會有誰來按門鈴。
當我從門孔中透出外頭,落入眼底的,是一個陌生男人。
姚嘉祥在我身後將行李都打包好,我打開了門──
我,不認識他。
可是他卻叫了我名字,帶著日本腔調,熟稔的語氣,我覺得好像在哪看過他。
『曉楓…』
男人混厚音嗓讓我腦袋閃過一個模糊的人影,我疑惑轉頭叫喚著姚嘉祥。
他蹙眉走來,將我攔腰拉過身,仰著嚴慎口吻問:『你要找誰?』
男人眼帶疑惑來回看著我跟他,像是理解了什麼事,輕吐一口氣,道:『原來阿潦已經不住這裡了。』
模模糊糊的記憶,被我擦拭得一乾二淨,每天都像是從睡夢中清醒,腦袋功能在清晨重新搜尋一遍,並不是在找尋我自己,而是在找尋那輕而易舉被我隱藏的人影。
***
他們在門外說話,我坐在門邊偷聽,聲音很遙遠,只有窸窣聲調。
憂眼仲仲地環視客廳,拼湊不完整的記憶,像是繞了空怎麼都不踏實,回過神,我走到冷清的浴室前凝視,轉開浴缸的水,嘩啦啦地水聲拍打著我閃失的眼眸。
這個浴簾,灰白色調的街景圖,我納悶自己為何要買巴黎街景的浴簾來裝飾浴室呢?
好多疑問在這個我住了三年的公寓裡,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嗎?我跟姚嘉祥究竟在一起多久了?
時光隧道的錯亂,讓我的心莫名的躁急不安。
當姚嘉祥回到屋子內,我們一同離開了公寓,去接狗的路上,他停在路邊下車去買熱咖啡,今天是星巴克買一送一的日子,他遞上的熱拿鐵暖活了我的手掌心。
直到那隻狗在我眼前,我被它水汪汪的大眼,嬌小的身軀給融化了心,小小的心臟在我手裡噗通噗通快速跳著,因為太歡喜沉溺在小狗的到來,所以我也忘了有關那男人的事。
這一天,我們從兩個人變成三個,幸福,一直滿滿的、濃厚的,幾乎快要化不開。
當我再踏回去公寓時,那天,是準備要將公寓退租的日子。
我的信箱裡,躺了十二張資源回收紙張,其中一張,是一封用黑白色調彩繪的信封,上頭的收件者是我,寄件者,台北市立美術館。
兩張入場卷。
我恍惚了視覺,閃失在一排字體上────
“谷口潦2007~2008黑白攝影世界巡迴展:記憶的瞳”
後來呀,我的後腦勺腫了個包,那兩張入場卷也不翼而飛。
什麼入場卷?
之後,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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