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的巴黎街頭19-1
『為什麼我老覺得牆壁的顏色不太對?』我問。
『有嗎?』他仔細的看著牆面,卻不覺的有不妥。
可能是我對顏色太要求,老覺得上個月粉刷的白色是玫瑰白,而另一邊的牆面卻是百合白。
『你看不出來嗎?你好像買錯油漆色了。』我退了幾步,確定顏色的確不對。
他親親我的臉頰,抱怨一句:『妳太專業了,白色就是白色。』
『白色分六種耶...』我反駁著。
哪裡不對,我甚至覺得阿潦對色系的反差和過去有了不同,只見他不太在意,打了哈欠拿了相機就說要出門工作。
新的公寓,新的生活,結果牆面顏色卻調不色差,怎麼擺放傢俱都是不稱,我嘟嚷著,他卻不理會我的龜毛。
究竟是哪裡不對?
為什麼阿潦會分不出帶著紅色的白和帶著黃色的白,很明顯就是不同呀!
思緒沉澱。
我不斷咳嗽,也昏昏欲睡,窗外陽光透出微亮,我聽見外頭有些吵雜。
拉開窗簾發現外頭正在抗議遊行,一排排的牌子上寫著地鐵罷工。雨絲不斷的落在所有的人的身上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有著一股懷念。
2005年的夏末巴黎,我們從床上清醒後也發現外頭的人正在舉牌抗議遊行,那時候的你還說:不抗議,巴黎就活不下去。
我淺笑著,這次跟那年的抗議活動,居然一樣。四年了,巴黎還是不變,可是,我們卻變了。
我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忽冷忽熱,胃一直翻滾著,我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覺得頭昏。
『怎麼會感冒了?』想起了姚嘉祥的叮嚀,還是受了風寒。
突然,有人按了門鈴,我心猜應該是飯店人員要清理房間,可是我沒想到站在門外的居然是公寓的房東和一個婦人。
婦人緊蹙的眉間有著嚴肅的凝視,穿著素雅的洋裝,和公寓房東說著快速的法語,我一時聽不懂,湧起了忐忑不安的心情。
『妳是曉楓嗎?』她突然說出一口不太標準的中文,我在她的雙眸間找到了一絲絲的相識。
『蘇菲亞?』
她鬆了眉間走向前擁抱了我,在我的臉頰上落了兩個親吻:『妳終於來了。』
後來,我整理了行李,隨著蘇菲亞一起回到她的住所,一路上她都沒說話,有時後,會用著深篤的眼神看著我。
『孩子,我很抱歉把妳的照片賣給藝術經紀公司。』蘇菲亞冒然丟出一句。
『照片...不是阿潦賣的嗎?』
蘇菲亞眼露悲傷,對我微笑後便沉默在字句下,我總覺得她的笑容在暗示我什麼,頓時,我腦中浮出姚嘉祥要我勇敢的話。
我,心沉了。
在到蒙馬特的途中,蘇菲亞沿路買了報紙、水果和一些肉類食物,說是要給我煮一頓豐盛的晚餐,她嫌我太瘦。
蘇菲亞的家在一間麵包店的上面,從客廳裡可以聞見陣陣的麵包香,在巴黎的第十八區,蒙馬特的山腰旁,一棟二十世紀建築的牛奶色公寓。
公寓不大,獨居很適合,有三個房間,客廳很窄,大約走動範圍不大的空間。
一直到傍晚,蘇菲亞都沒提及有關你的事,你並不在屋子裡的任何角落,也沒有你存在過的氣息。
晚餐過後,蘇菲亞遞上一杯熱可可,轉開了壁暖爐,溫氣馬上流竄每個角落,溫暖了我冰涼的腳底。
單人座的碎花布沙發,有股百合花香從布料內散發出,隨著熱可可的濃郁芬芳,緩緩地舒暢。
『妳要在巴黎待多久?』蘇菲亞拿了毛毯蓋在我身。
『還...不知道。』
『住久一點,當是陪陪我。』她笑了。
那牽扯出笑容的嘴角和你相似,使我想問卻說不出口,仰靠在沙發上,手緊捧著馬克杯,好一陣子靜止不動。
我凝視著坐在前方的蘇菲亞,一個獨身居住在這個泛小的公寓裡,憂寡的側影,居然和你一樣,每一秒鐘都是露出孤寂。
『我和潦有好一段時間沒見了...』她突然開口了,但著淺淺的勾笑,沉入自己的思緒裡。
我知道她的意思,那年我們一起到了巴黎,你也不曾說要找蘇菲亞,或許你有偷偷見過沒告訴我,總之,我從沒聽你說過有關蘇菲亞的事。
這中間有太多謎題我無法理解,感冒也讓我開始疲倦,我無法再這樣煎熬下去,我決定鼓起勇氣。
『蘇菲亞,阿潦在哪?』
她抬起淺棕色的雙眸直視著我,斂下笑容說:『今天晚了,明天再帶妳去見他,妳鑰匙有帶在身上吧?』
『有,日記也帶了。』聽到可以見到你,我鬆了口氣,內心胡亂猜測的心緒穩了些。
蘇菲亞朝我招手,我坐入她身旁,她輕摟著我的肩膀,開始細說她和你爸爸如何相遇,又怎麼會到台灣居住,將你生下來的喜悅,以及過去曾經擁有過幸福的家庭,直到分離那一句話仰起,蘇菲亞也落淚了。
她掩面哭泣了幾秒,哽咽地說:『我一直都想見妳,可是潦不准我跟妳聯絡,妳寄來的明信片居然都沒寫地址,會把妳的照片賣給藝術經紀公司是不得已的,潦一直不給我地址讓我找妳...』
我沉在她的話下,到底發生甚麼事?
蘇菲亞擤擤鼻子後,摸著我的頭問:『妳有收到潦送妳的禮物嗎?』
她指的是照片嗎?
『有,耶誕節那天有收到。』
可是,蘇菲亞卻搖頭說:『那是我寄的,那是晚到的耶誕禮物,是潦2007年要送妳的,我指的是...』頓了詞,她凝視我疑惑的眼,滄桑一笑。
『晚安了,孩子。』她親吻了我的額間。
她離開了客廳,留我一人釐不清所有的一切。
一股無聲晃動的地震感緩緩攀爬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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