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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的巴黎街頭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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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要送我什麼禮物?

  我,收到了嗎?

  早晨,睜開眼籠罩了巨大的疲倦感,我莫名的翻了胃酸,無法停止噁吐的壓抑,下了床直衝入浴室,卻是乾吐。

  冷汗從我額間滑落,來到巴黎的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身體十分不舒服,說是感冒似乎也不太像。

  蘇菲亞可能聽見浴室有雜音,她輕敲門,問:『孩子,妳還好吧?』

  我撈水輕拍臉頰,臉色有些過於白皙,我仰聲回了句:『我很好。』

  『我做了馬鈴薯煎餅,出來吃吧。』

  淺呼吸一口,手摸著胸口總覺得哪裡奇怪,身體的倦怠感不尋常,在巴黎看病不太方便,這讓我有些擔心了。

  出了浴室,混搭香料的食物氣味又讓我再度不舒服,摀住鼻口,頭暈著。

  蘇菲亞見我面有難色,仰起憂心,『妳不舒服嗎?臉色很糟。』

  我搖頭,扯著苦笑說:『大概是太累,這幾天都睡不好,有可能是時差的問題。』

  坐入餐桌,一點食慾都沒有,卻想念起台灣的炒米粉,為了不讓蘇菲亞擔心,所以硬是吃了幾口,將濃湯都喝完。

  我在等待蘇菲亞,只見她將桌上東西收拾乾淨後,對我說:『妳可以去外面街上去走一走,散步一下。』

  我真的無法在等下去,身體的不適讓我怠惰,我仰起了苦澀:『帶我去見阿潦吧,我等不下去了。』

  蘇菲亞洗碗的動作停頓,背對著我的影子愁然黯悔,靜止在她身上的時間大約有兩分鐘之久。

  『蘇菲亞...妳老實告訴我,阿潦是不是生病了?他在醫院裡嗎?』我,一直在猜想這個可能性。

  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著雙手,轉過身朝房間走去,在出來時已經換衣準備好,眼露哀愁,對我說:『拿著鑰匙先跟我來。』

  滿腹疑惑,緊握鑰匙站在其中一間房前,這房間在最裡頭,緊閉的門板,似乎有一段時間沒開啟過的氣息。

  蘇菲亞扭開把手,斂下表情,說:『進去吧。』

  我走過她身旁,映入我眼底的是一層層疊放的相框,擺滿了整個房間。

  『這...』攝影作品多的嚇人,我只能走幾步就無法再前進,裡頭還擺著一些傢俱上頭都蓋著一塊布,我在木桌上,看見你所有的相機。

  蘇菲亞從中拿出一個白桃木盒,拍了拍上頭的灰塵,放在桌上。

  『那把鑰匙是這個箱子的,妳打開吧。』

  我的手指在顫抖。

  抖動不停的震動使我難以插入孔內,當我扭開孔鎖,掀開盒蓋,第一入眼的,居然是一張攝有姚嘉祥的照片?

  是張距離不遠的近照,姚嘉祥並沒看鏡頭,四分之一的側身正在說話的煞那捕抓,洽當的表情將他的灑落拍的十分完美。

  我怔然地將照片拿起,下方是一本本的日記本,『這些是?』

  蘇菲亞拿出其中一本交放在我手中,本子,不重,卻很沉。

  『先別看,我們走吧。』說完,她便自己轉身離開了房間。

  答案,好像就在眼前,可是卻不能急著將它攤解,像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預備心情,不能急,緩慢的走。

  我將本子緊緊壓在胸口,眼帶離喚的尾隨蘇菲亞的腳步,手中姚嘉祥的照片更讓我難熬。

  我們走不遠,大約在山腰旁的一條小路蜿蜒進一個草地公園,四周的建築變少,樹叢寡鬱,越走,越心寒。

  一陣屬於巴黎親切的冷風颳過我的脖間,我捏緊手中的日記本和照片,感覺視線正在撥離我的眼珠,震動著我所有的毛細孔,冷冽。

  蘇菲亞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我伸出手,『過來這裡,孩子。』

  我猛搖頭,大喊:『我不相信!』

  前方,一整排深錮的黑鐵欄杆沉厚的往左右邊沿開幾乎看不見盡頭,深鎖的鐵大門惘如鬼魅靈然般的呼喚,上頭掛著鐵片繡字,使我開始崩離了這一切───

  『蘇菲亞....妳在騙我吧?』哭訴低吼,我無法再踏出一步,甚至想逃離這個地方。

  蘇菲亞暗下眼神朝我走來,將我摟抱在她的懷裡,哽咽吐出:『接受這一切,這就是我不願太早告訴妳的原因。』

  我緊緊抓著蘇菲亞身上的衣布料,不斷的顫抖著,眼淚,失控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閉上眼不願再多看一秒種,多看都是割裂。

  我突然沒了呼吸,嗓子,哭啞了,我頻頻喘著不相信,心跳幾乎跳到無法控制的地步,胃不斷酸出喉嚨,瞬間,我吐了。

  我彎下腰不斷將早上的食物通通趕出體內,眼淚模糊我的視線,緩閉上眼,眼前,一片閃失。

  『撐著點孩子,潦在裡面等著妳,他一直都在等妳。』蘇菲亞將我緊抱著,她哭了,很忍痛的哭了。

  如果,這時後姚嘉祥在這裡,他會怎麼做?

  把我抱離開這裡,還是把我抱進去裡面接受這一切?

  我想,既然你跟他有約定,那一定是把我帶進去吧!

  我哭了好久,好久,好久。

  蘇菲亞摟著脆弱不堪的我一起到了鐵門前,裡頭有個老人出來詢問,蘇菲亞和他說了幾句話,他便把門開了。

  鐵門喀喀作響,刺耳的鐵鏽聲不斷劃破我的心臟,血,淌開我身體的每一處,寒痛了我的心。

  兩旁的青翠草地開著白色和黃色的雜花,遠方一棟咖啡色的教堂,十字架上的耶穌俯瞰整座公園,莊嚴。

  我們繞過教堂,印入我眼底的是一排排整齊的灰色石碑,經過一個又一個,淚水霧氣,一旁的草聲透過風吹,掃起搖擺逤響。

  蘇菲亞腳步停止了,我的腳失去力量,暈了地面直跪下。

  ────你的名字,在我眼前。

  『告訴我到底發生甚麼事....』我找不到聲音的方向,這已經是我僅剩下的力氣了。

  蘇菲亞輕摸著石碑,滑過你的名字,緩緩道出:『眼癌....奪走了他世界,他不肯動手術,一直都不肯承認,他其實早就已經看不清楚了。』

  後來,天空下起了驟雨,珠滴灑落在我和蘇菲亞的身上,冷了我一身。

 

*   *   *

 

  2003年十二月冬末,你意外發現你的右眼無法凝聚光線,瞞著我去了大醫院檢查才得知是眼癌第二期。

  那時候,你的痛苦,為何不讓我一起承受?

  『你們一起來巴黎住的那年,他都有來找我,只是他不願讓我來找妳,他打算隱瞞妳不忍心看妳難過。』蘇菲亞輕輕拍打著我顫抖的背。

  迷濛的眼,連刻印你名字的字體都看不清楚,你現在就躺在泥土裡,我感受不到真實。

  雨絲越落越大,墓園的管理員撐了把傘替我擋住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侵蝕。

  我的心,荒涼一片。

  『孩子,我們回去吧。』

  我和蘇菲亞都一樣被事實給掩蓋了悲傷,腳步沉重的回到了公寓,無力爬滿我全身使我連舉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蘇菲亞緩緩道出這三年來所有的事情,我,聽著,過去所有的回憶都無法重疊從她口中說出的真相。

  你,不在了。

  直到最後一刻,我還是不能相信你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

  你,消失了。

  此時此刻,我真的已經感受不到你的氣息,你的微笑,你的體溫。

  你,就這樣默默得離開了我的世界。

  我再也聽不見你慵懶的聲線喚我一句───楓,我愛妳!

  不在了,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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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蒂亞(阿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