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ps05.jpg 

《也不過是如此了》

 

  今天,我的信箱裡躺了一封信。

 

  寄件人是你父親,我將信封朝檯燈光晃去,裡頭似乎是一封寫字很長的信紙。

 

  『怎麼辦?我該怎麼處理這封信?』寄到我這裡也沒用,看來你父親並不知道你早就已經拍拍屁股飛去巴黎了。

 

  我先把信收進抽屜裡,和那疊被退回得明信片放在一起,關上抽屜前還看了一眼。

 

  薇菈說:『你跟阿潦的距離,用一把尺也不夠衡量,乾脆用電話傳真紙還恰當點。』

 

  我跟你之間的感情的確用尺也算不出距離,在彼此很靠近的那幾年,我依舊感覺到你的遙遠,你的眼神總是挑望遠方,儘管懷裡抱的是我。

 

  明信片經過一星期飛行遠途的距離,轉個彎又飛回來我手上,距離是感覺的問題,如果像薇菈所說的,我們之間的愛情需要用電話傳真紙來衡量,那我就不知道究竟要拉多長,才能把思念送到你手裡。

 

  我圍上圍巾朝工作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濕搭搭的路面,難得今天的台北天空透出一點光線。

 

  爬了三樓階梯,還沒打開門,我就聽見《方大同》的新專輯。

 

  薇菈端著一盤蔬菜冷盤經過我身邊,我將身上得大衣和圍巾掛在衣帽間內,一臉納悶。

 

  滿桌的西洋芹、整根胡蘿蔔重疊在紅色番茄上、切絲後的紫萵苣插插堆堆的像是藝術花瓶,我率性地拿起一根胡蘿蔔咬下,眼睛落到一旁的葡萄酒。

 

  『這是另類的早餐嗎?』咬在我嘴裡的胡蘿蔔很脆響,我讚嘆著薇菈的古怪。

 

  『台灣版的托斯卡尼呀,我已經進入荒廢的靈感了。』一邊說話一邊唱著方大同的歌,怎麼樣都是變調。

 

  『妳放的音樂不太對吧。』我翻著藏在蔬菜裡的帕馬森起司,眼找適合的麵包來頰配。

 

  『聽了快半個月的義大利浪漫,都把我的腦漿給擠爆了,看看方大同能不能幫幫我,用他的R&B來解救我心靈上的乾枯呀。』

 

  別說薇菈乾枯了靈感,我也包含在內,距離耶誕節還有十五天,我們迫急想在平安夜前夕將手中的稿件都丟出去,只想好好玩一夜瘋狂的耶誕派對。

 

  中間隔著書櫃,我在左邊,薇菈在右邊,一邊是陷入紐約的冷調,另一邊是沉入陽光的托斯卡尼,外頭的台北天空卻一直下著綿雨。三段不搭配的旋律硬是湊在一起,這星期的我們意外掉落一個迷思裡。

 

  不過,方大同或許真的可以稍微解救我們一下吧!

 

  我將蔬菜都疊在麵包上,放滿起司片,大口咬下,順便說了今天早晨信箱裡的意外信件。

 

  薇菈聽了有些訝異,『是不是叫阿潦回家呀?』

 

  『或許吧,可能是希望過年前可以聚一聚。』

 

  愛情的距離,這種東西,不只是用電話傳真紙來衡量,連親情的距離,都不夠拉長。

 

  同在台北市區內,連見面都要寄出一封信才能傳達訊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距離,比我還遙遠。你們居住的地方甚至不到五百公尺這麼長。

 

  『我可能會把信寄回去吧。』蔬菜的清新口感在我嘴裡化開,我卻覺得少了火腿的鹹味來增加滑潤。

 

  『這樣好嗎?不打一通電話告訴他爸說他那不孝兒子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雙手擺擺,開始玩起蔬菜擺盤。

 

  『我想現在的狀況不太適合跟他繼母見到面吧。』這是事實。

 

  我猶兮記得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張稚幼的臉孔背著國小書包自己搭公車來大學找你的那年,你簡直是氣炸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家,早就已經容不下你的存在,這也難怪你老是流浪在外,說什麼都不回家。

 

  只因為你弟在小時後童心無忌的隨口問一聲:『為什麼哥哥的眼珠子跟我不同顏色。』

 

  不過我覺得你比你弟還幼稚,呵,不怪我這麼說吧!

 

  『他呀,簡直是幼稚園大班,永遠畢不了業的小鬼。』薇菈數落著。

 

  我有點貪杯,隨手倒了一杯葡萄酒在水晶杯裡,一大清早十點五十五分,我假裝幻想自己在躺在加勒比海岸邊,看著窗外些許的陽光藏在淺灰色的雲層裡,喝一口散發黑櫻桃香氣的葡萄酒。

 

  慢慢地,在我舌尖上緩緩融化成一股悠長的餘韻。

 

 

 

***

 

 

 

  2000年你的生日,你許願時說了一句:On ètait jeunne ,on ètait fou。』(當我們二十歲時,大家都很年輕)

 

  這是一首香頌歌手的歌詞,動人的旋律,你好像心有戚戚焉。

 

  吹了蠟燭後,你就是二十一歲。

 

  當我察覺到歲月不饒人,時間逼緊我們腳步催促老化時,我跟薇菈已經變成徬徨的未婚獨身者。

 

  如果薇菈可以接納其他男人睡覺後打呼的習慣以及不愛把襯衫丟進洗衣籃,襪子永遠少一隻的狀況,或許,她已經結婚了。

 

  我的迷惑是,我很清楚我忘不了你的習慣,要怎麼去接納其他準備在我的浴室裡擺上我不認識的刮鬍水,以及半夜不熟悉的呼吸頻率讓我驚醒以為我身旁睡的是陌生人。

 

  『如果現在有男人跟我求婚,我會答應。』這是下午薇菈突然說出的一句話,就在葡萄酒已經被我們喝到三口不剩的時刻。

 

  『結婚呀......』說真的,我不敢領教。

 

  我停下手邊已經卡住靈感的工作,腦子浮出另一個擁有溫和染彩的色系,找出另一張卡紙,換了桌面上所有的顏料以及色筆。

 

  『妳不適合婚姻吧,沒多久就會因為他找不到皮夾,妳找不到絲襪,然後就吵架離婚了。』沒錯,這是薇菈歷代以來的分手理由,可以貫穿到她的婚姻上。

 

  『如果有個男人像妳一樣,永遠不會丟傘,也不會遺忘拖鞋在哪,那不知道有多完美。』薇菈雙頰紅潤,打開一小段窗戶讓空氣流通。

 

  『那他就不是男人了。』我低低笑著。

 

  『說的也是,太完美的男人我也會怕。』

 

  愛情和婚姻的雙重標準,總是建立在這些微小的事物上,太過於完美的男人,婚姻之前總是讓女人竊喜,愛情之後便成了另一種壓迫。

 

  不過這些標準在你身上看不見蛛絲馬跡,你念舊,總是把東西收好又捨不得丟棄,卻又常常遺忘手邊的東西,例如:我。

 

  薇菈打了通電話給小野,叫他傍晚帶一瓶葡萄酒到工作室來敘敘舊,看來今天的薇菈貪杯的吃緊。

 

  我用了兩個小時畫了一張耶誕卡片,淺綠色的背景,紅色的耶誕樹,上面掛滿著鈴鐺跟星星,樹下兩個小孩,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等待顏色乾凅時,我提筆在內頁裡寫下珠字。

 

 

Cher潦 :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700天,再過15天就是耶誕節了,這是第二年你不在我身邊的冬天,這幾夜,我總是在猜你不知道有沒有在巴黎的街道上遇見你的貓,丹尼爾說他很想你,薇菈每天都在罵你,小野更不用說了。

我在報紙上看見你的消息,我很開心,今年的耶誕節我們要去丹尼爾那裡一起辦派對,還有,我工作上的案子越來越順,生活上開始不簡單了。

有空寫封信給我吧!PS:我很想你,你好嗎?Joyeux Noël

Bises !!!

  曉楓2008/12/10

  

  

 

  這張寄不出去的耶誕卡片,只是我一個小小滿足,在接到被退回的明信片時,我停下了每星期寫信給你的習慣。

 

  可是,我仔細想一想,這兩年我已經寄出九十六張明信片,何必在信件被退回的時候,停下對你的執著?

 

  我驀然驚覺,我有好多話、好多話想當面對你說,好想問你:不知道你是否也像我一樣這麼想你。

 

--《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納蒂亞(阿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