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波特萊爾創造了顫慄,雨果佔領了大地,
那,繆塞呢?我想,他包含了所有的激情與讓人頭暈目眩的狂愛。
《心跳的差別》
姚嘉祥說陪我,真的只是默默的在一旁陪伴我度過難熬的夜晚。
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只是在漆黑的客廳裡,我趴在他的腿上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反反覆覆直到天亮。
他沒說任何話,在黑暗中,一雙溫暖的手覆蓋著我的脆弱,沉默的場景伴隨淒厲哭聲,不存在的期待讓我疲憊,我的武裝在他面前不聲不響的卸下。
等我完全清醒,我獨自一人在房間裡,他只留下滿滿菸蒂的煙灰缸,散不去的煙味,沒留下任何紙條。
菸味,讓我知道昨晚我不是一個獨自面對,他的菸味,是跟你的氣息有點接近的尼古丁。
我常常在網路上看見:雙魚座的女人,雖然對愛情很脆弱,可是很有韌性。
我還滿認同這點。哭了一夜,我打起了精神走到浴室裡放了滿滿一缸熱水,回到房間。
我褪下衣服,把銀墜子從脖子上拿下來收在房間的抽屜理,走回浴室整個人浸泡在水裡,拿著冰過的敷眼袋放在我微腫的眼皮上,水溫剛剛好,思緒一點一滴在沉澱。
我想,你寄來的驚喜相眶使我的眼淚進入了失控地步,還以為昨晚是因為酒精催化的因素,所以才會落淚,可是現在,我想是失靈了。
眼淚,從敷眼袋裡滑出臉頰,滴落到了浴缸水裡,我需要有人幫我鎖緊我的淚腺。
客廳裡傳來手機鈴聲,那是我設定的群組鈴聲,是薇菈。
音樂停了又響,一共三次,我並沒有離開浴缸,直到水溫漸漸退去才帶著水滴拉上圍巾回房間躺到床上去。
我完全不想動,任憑無力感爬滿身,整個屋子理全是冰涼的空氣,我忘了轉開電暖機,客廳的窗戶也忘了關,就這樣緩緩地睡去。
想當然而之,醒來後,我感冒了。
***
沉寂了一天一夜,我帶著口罩出現在工作室。
『妳感冒啦?』薇菈一臉驚訝與擔心。
我點頭,口罩把我的表情遮掩得剛剛好,這場風寒來的正是時候,我不想以真正的表情面對大家。
『昨天忘了穿衣服就睡著了。』我的聲音很沙啞。
『看醫生了嗎?要不要我載妳去。』
我搖搖頭,並說:『我在藥局買了感冒藥,剛剛吃了。』
可能是感冒藥的關係,我的頭很暈,什麼事情都無法順著力氣去完成,連走路都輕飄飄,無力。
我打開了電腦,沒有工作進來,MSN靜悄悄。
昨夜,我是被夜晚的冷風冷醒的,花了一點時間將身體暖活後,我將你寄給我的照片掛在牆面上,我不懂,為何你不願留下你的足跡讓我找尋。
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是永無止境的等待,還是轉身離開這個屬於你的愛情位置上。
小野傳了一通訊息給我,他要我加油,別被一張從遠方寄來的紙給打敗了,我看見訊息,笑了。
『我是不是應該跟小野說聲對不起。』我問。
『為什麼?』
『我傷害他了,而他還若無其事的傳了簡訊給我。』
薇菈短時間沉默,說:『妳就當他頭上沒有避雷針好了,願打願挨。』
我的聲帶生鏽了,連笑聲都沙沙的,好像六零年代的復古樂曲。
不過,我還是傳了一通訊息給了小野,不是道歉,而是道謝。
三個小時後,我打起暈睡的精神,決定去街上走走,也想去誠品書店找一本一直都找不到的書。
我確定不是天氣太冷,而是我的身體裡沒有開暖爐,冷冽感是從內傳出外皮膚,頻頻顫抖著。
經過了轉角星巴克,我無意識地注意了裡面的咖啡客,慢速的走過玻璃窗,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邁去。
是失落嗎?
心中有種落空的感覺,可是不明顯,我甩開這股莫名,嘖笑自己荒唐的情緒。
耶誕節過後的台北市,零落的人群,空蕩蕩的街頭顯得冷清寂寞,比往常的時間還要再寂靜一點。
我記的你總是說,大城市若是沒有人走動,那就用氣球來代替生命,氣球的顏色,由我來染上,這就是生命的色彩。
在鏡頭下的你,你生命的色彩,是由誰染上?
我吁了口氣,吐出的霧煙,傳達了今天的思念。今天的台北市,沒有人,也沒有你,更沒有我。
收到你寄來的相框,時間,已經開始進入倒數。距離你上次離開的日子,現在,只剩下十四天了。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你離開的前一天夜晚,有拍滿七百三十張照片嗎?
***
有時候,我會很羨慕薇菈,尤其是當她喝醉時,憤慨地說出每一句諷刺愛情的哲學,我統稱它為:薇菈氏哲學。
『我應該看哪裡?』我舉起相機模仿著他的模樣。
『看我這裡。』他拿著另一台相機,朝我按下快門。
我無法順利按下手中這台相機的按鍵,也因為舉久了,手也痠了。
『妳的力氣只能拿畫筆,拍照這種事,我來代勞就好。』
冬陽下,我們在草地上互鬧著,我只是想要一張他的照片,可惜,當照片數量越來越多時,連一張屬於他的半身照都沒有。
『攝影師,很少有自己的影像在自己的相機裡。』他說。
『可是我想要一張嘛!』我嘟著嘴,不想放棄。
他放下手邊的相機,將身體靠在我肩膀邊,小聲地問我:『妳畢業後要幹嗎?』
『還有一年不是嗎?還不知道呢!』我輕嘆氣,這話題最近在大三生身邊很火紅。
『我已經有想法了,妳想聽嗎?』
『不想。』我將臉別過一邊,有關這類的話題我們已經談過好幾個夜晚。
他從我的肩膀滑落到我小腹躺下,用著極小聲,我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曉楓,生日快樂。』
『你今天已經說過一百次了,都不快樂了。』我嚷嚷著。
他竊笑,翻個身,與我面對面,深邃的五官透過樹陰下的微弱光線,更顯的深刻立體,我偏著頭定眼凝視,風,吹過我們之間。
他伸高著手,捏著我的鼻子調皮地拉著,在不經意的情況下,他開口說:『跟我一起去巴黎吧?』
我將他的手壓下,一臉惶恐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停頓了語氣,深深地看著我,續:『我不想一個人去。』
我反覆思考,他的表情很認真,我看不出他的玩笑話,咬著下唇的秒數間,我說:『今年生日送一張你的照片給我,我就陪你去。』
他開心的笑了,馬上起身緊緊地擁抱我,將我壓下草地,也不管身邊的人是否都在看,我們在大眾之下接吻著。
彷彿已經身在巴黎一樣的開放,他總是這樣,不太畏懼別人的眼光。
離開他的唇間,我感到脖子一陣冰涼───
他在我脖子後方不知道再努力扣上什麼,我伸手摸著這股別於他炙熱的冰涼,橢圓形的觸感。
他在我脖子上套上一條細墜子,是相框項鍊。
銀色雕百花的外框,我打開相框,裡頭是空的,『沒照片呀?』
『先預定,改天就有了。』他在我臉上落上一個吻,隨後就起身準備去教室了。
我覺得他奸詐,早就知道我的回答,是先準備好的生日禮物,以及台詞,都讓我覺得狡猾。
隨著絲絲光線,我眼裡我看不清楚他站起身後的表情,他對我伸出手,我卻覺得越來越黑暗,背光,把他的五官都模糊了───
阿潦,到底長什麼樣子,為什麼只有一秒鐘時間,我卻忘得一乾二淨,怎麼,我都想不起來了呢?
『醒醒呀,曉楓?』薇菈輕輕搖晃著。
我睜開眼時,發現額頭落下一滴汗水,很冰涼。
『妳還好吧?』她摸著我的額頭,隨既蹙緊眉,『妳在發燒耶,沒發現嗎?』
等我看清楚熟悉的工作室擺列,我輕吐一口氣,覺得口乾舌燥。
『我夢見阿潦了。』我從桌面上離開,覺得全身痠痛,不自覺顫了抖。
『妳在發燒呀,去看醫生吧。』薇菈拿起一旁的外套替我蓋上,也催促我該去醫院了。
我打了一口哈欠,覺得好疲倦,『薇菈,阿潦長什麼樣子妳還記得嗎?』
『他那付鬼樣我會忘就奇怪了。』
『是嗎?』我聽著,可是意識很恍惚,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鐘,已經晚上十點鐘了。
我將披在身上的外套穿起,整理了桌面上的東西。
『我先回去睡覺好了,覺得好累。』我緩慢地圍上圍巾,扣上外套的鈕扣。
『先去看醫生啦!』
薇菈在我身後喊著,我點點頭,也不知道自己答應她什麼了,只是想回家。
平時覺得很近的路,今天特別遠,公寓好像在很遠的地方,一直無法到達,鼻間頻頻流下鼻涕,我在包包裡找衛生紙時,手機恰巧響起。
我無力的蹲下,接起電話,聽見這陣子已經覺得熟悉的聲線,可是卻忽遠忽近。
(本來是想問妳在哪,不過我看見妳了。)
聽這段話,我回頭又轉回望向前方,誰也沒看見。
『在哪?』我混亂的腦袋,浮出了幾個字,特異功能?
電話那頭傳出淺笑聲,(對面。)
隨後,他把電話切了。
--《待續》--